唐代的官员狎妓最出名的,武将当数韦皋、路巌,文臣当数白居易、元穗。韦是因狎名妓薛涛而出名的。路巌这个武官是个“小白脸”,镇守成都期间,溺于伎乐出了名。白居易自中书舍人出守杭州,徙苏州,首尾五年,自云:“两地江山游得遍,五年风月咏将残。”可谓极宦游之乐。他曾经夜泛太湖,有“十只画船何处宿,洞庭山脚古湖心”之句。他泛舟连五日夜,寄元稹诗云:“报君一事君应羡,五宿澄波皓月中。”
宋朝龚明之写的《中吴纪闻》说:“乐天为郡时,尝携容满、张志等十妓,夜游西湖虎丘寺,尝赋纪游诗。为见当时郡政多暇,而吏议甚宽,使在今日(指宋代),必以罪闻矣!”
《南部新书》还记载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,蓄养的妓女很多,后携妓还洛,又复遣回,呼来唤去,不算一回事。后世直至现代,评论白居易的诗,认为平易近人,多反映民间疾苦;可是从他狎妓饮酒、游山玩水来看,也表现出当时文人的另一面。
至于元穗,也是唐代的一个大诗人,与白居易齐名,世称“元白”,曾经做过丞相。他《与晦侄等书》说:“吾生长京城,朋从不少,然而未尝识倡优之门,不曾于喧哗处纵观。”似乎具有清风亮节,操守甚严。但《旧唐书·元稹本传》记载:“稹移任越州刺史、浙东观察使,会嵇山水奇秀,……而镜湖秦望之游,月三四焉。而讽咏诗什,动盈卷帙。”又说:“稹既放志娱游,稍不修边幅,以渎货闻于时。”他是对子侄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,而做外吏的时候是另一副面目,还是初时生活规规矩矩而后来做大官就“饱暖思淫欲”了,这就值得分析了。
元、白二人交情很深,有时还交换妓女,相互狎玩,如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,就曾让元稹把杭州歌妓商玲邀往越州,狎玩了一个多月才归还。
这种状况当然决不仅限于“元、白”,“……倚斜桥,满楼红袖招”,几乎成为当时文人雅士普遍的风流行径。诗文中也大量地反映出这方面的内容,如“温、李”以及“香奁体”等,这在后面还要详细叙述。
统治阶级这种追求声色歌舞等性的快乐的风气,甚至在古币上都反映出来。在公元十世纪的上半叶(约在唐末与五代之间)流行一种铜钱,正面镌刻着“风花雪月”四字,背面则有四幅男女合欢图,表现出四种不同的性交姿势。这种钱被称为“春钱”,又称“堂子钱”,这实在是当时社会风气的一种反映。这种铜钱直至清代历代都有铸造,大小规格不一,说明历代人们都对此有兴趣。
由此可见,“唐人尚文好狎”,这是当时的一种风气,尤其是官吏宿娼狎妓如此之盛,而朝廷毫无禁令,令后人吃惊。清人咏曰:“风流太守爱魂销,到处春翘有旧游,想见当时疏禁纲,尚无官吏宿娼条。”
燕子楼上的关盼盼
白居易作诗逼死贞贞烈女名妓
关盼盼原是徐州名妓,后被徐州守帅张愔纳为妾室。白居易远游徐州,张愔设宴款待他,席间,还让宠妾关盼盼歌舞助兴,白居易大为赞赏关盼盼才艺,写下了“醉娇胜不得,风嫋牡丹花”一诗。
两年后张愔病逝,姬妾们作猢狲散,只有关盼盼难忘恩情,移居旧宅燕子楼,矢志守节,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一晃,十年过去了。
白居易听闻了关盼盼守节一事,认为她既已坚持这么久,何不索性以死殉夫,留下贞节烈妇的名声,成就千古美谈呢。于是提笔作诗,托人转交关盼盼———黄金不惜买娥眉,拣得如花四五枚,歌舞教成心力尽,一朝身去不相随。
关盼盼看到这首诗,立刻大哭一场。她之所以不死,是唯恐别人误会张愔自私,让爱妾殉身,反辱没了张愔名声,所以苛延残喘,偷生了这些年,而白居易竟以诗作讽,逼她殉夫,怎不悲愤?性情贞烈的关盼盼在十天后绝食身亡。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,本来就无法以忠诚贞洁来要求她,就算良家妇女为亡夫守节,也只是个人选择,或取决于夫妻感情。
像关盼盼这样痴情重义的,只能说是张愔的福分,遇上一个知恩图报情深意切的女子。注意,关盼盼守了十年,而不是一年半载地摆摆姿势,沽名钓誉。
惨淡哀戚地活十年,不是更难于一死了之吗?但是,向来都很悲天悯人的白居易不仅不同情她的境遇,还狠推一把,认为她应该自杀殉情,用粗暴的男权主义给她指出一条绝路,译成口语就是,你怎么不去死?
殉葬这种事有多么不人道,已不用再三论证,而殉情,完全要看个人意愿,你死了,我也无法独活,那我们就一起去。可白居易作为一个旁观者,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呢?
吃人的礼教终于生吞了关盼盼,她临死前念了一句,儿童不识冲天物,漫把青泥汗雪毫———你白居易稚若幼童,怎识得我冰清玉洁。
她以自己高贵的死,回敬了大诗人白居易。白居易听闻死讯也大为后悔。若干年后,他归隐洛阳香山,心知时日不多,就遣散了侍姬樊素与小蛮,不想她们重蹈关盼盼的悲剧。知错能改,自然是好的,但在关盼盼一事上,白居易确实多管闲事,逼人太甚。
关盼盼也是死于扼杀过阮玲玉的那四个字———人言可畏。随着时代的发展,女人已经越来越不惧流言袭击,比如璩美凤、木子美。
走我的路,让白居易说去。